漢代人對幸福生活的理解——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的藝術價值與文化內涵
來源：學習時報作者：馬健 2024-10-05 09:33
清代光緒年間出土于四川省新繁縣（今成都市新都區新繁街道），現藏于四川博物院的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既是有文字記載、四川出土的第一塊漢代銘文磚，也是目前中國已出土的最大、最精美的漢代字磚。
據1947年版《新繁縣志》記載，“吾繁出土之吉語磚，文曰，‘富貴昌，宜宮堂；意氣揚，宜弟兄；長相思，毋相忘；爵祿尊，壽萬年。’……初為東郊耕者犁田所得，不止一品，厥范皆同。出甫數年，福山王文敏公懿榮游繁見之，詫為異寶，因揣數品以去，此磚遂傳海內。顧其出土年歲，談者無能詳也。”正是由于近代金石學家王懿榮慧眼識珠，才使該磚名揚天下，繼而引發社會各界對漢代畫像磚的濃厚興趣和深入研究。從形式上看，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體現了漢代人的審美觀，以及宏闊充實的中華藝術精神；從內容來看，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反映了漢代人的幸福觀，以及對美好生活的理解和向往。
曾任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的傳拓名家傅大卣自拓該吉語磚后，曾邀請容庚、于省吾、商承祚等古文字學家，黃賓虹、溥儒、張大千等書畫家，以及張伯駒、啟功、王世襄等鑒藏家共42位名家題跋。其中，啟功所題的七言絕句為：“儼然一塊大封泥，如此方磚至足奇。拓妙已超濰水上，題多欲使華山卑。”啟功不僅以方磚般巨大的封泥為喻盛贊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極為奇特罕見，而且認為該拓本比題跋眾多的“漢隸第一品”——《西岳華山廟碑》更為精彩。
漢代方形吉語磚的磚文布局大致可分為兩類：璽印式布局和圖文式布局。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屬于典型的璽印式布局。璽印式布局的漢代方形吉語磚的磚銘文字多為十二字或十六字，二十四字的磚銘極為罕見。此類方形吉語磚通常采用“外邊框+內界格”的框式磚文布局，且以“縱三橫四”或“縱四橫四”的磚文布局居多。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的框式磚文布局非常獨特：通過粗線條的外邊框和細線條的“十字形”內界格將整塊方磚劃分為四個部分，從而呈現出由四方大印組成一方巨印的整體視覺效果。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的每個部分皆為“縱三橫二”的六字磚文布局，且縱行的三字皆以細線條內界格進行橫向分隔。可以說，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復雜精妙的框式磚文布局，標志著漢代方形吉語磚的裝飾設計水平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漢磚上的磚文書體種類繁多，常見的有大篆、小篆、繆篆、隸書、章草、行書、楷書等。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的書體是典型的陽文繆篆。繆篆雖屬篆書，但又有其特征：一是橫平豎直，“縱有斜筆，亦當取巧避過”；二是線條均布，每個字的線條間距相差很小；三是字形方整，字形以正方形和長方形為主；四是布局充盈，布局不留空隙以呈充盈氣象。在二十四字中，唯有“長相思，毋相忘”六字是以整字加框或橫向加線的方式對其進行“加圍”，既增強了界格線條的裝飾性，也使所有字的“筆畫感”線條數量相差無幾。
從整體效果來看，這種“變化具有措意，不可磨滅；章法配合渾穆天成，不可思議”的設計給人陰陽勻平、以充其形的和諧感；從視覺重點來看，“毋相忘”三字也因整字加框而成為二十四個字的重中之重內容。這或許至少部分地反映了漢代的民間雅士或民間工匠的愛情觀、幸福觀和浪漫感；從磚文書法來看，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既有線條整飭以循法度嚴謹的規范性，也有整字加框以求筆畫均衡的靈活性，體現出謹守和變通的辯證關系。
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的文字內容直觀地表達了漢代人對幸福生活的理解：一是家庭（“富貴昌，宜宮堂”）、二是友情（“意氣揚，宜弟兄”）、三是愛情（“長相思，毋相忘”）、四是事業（“爵祿尊”）、五是健康（“壽萬年”）。漢代人對幸福生活的理解，既具有人類共有幸福觀的一般內容如友誼長久、姻緣美滿、長壽安康，也具有鮮明的封建社會的時代烙印如家常富貴、高官厚祿。
值得一提的是漢代人對“富貴”的理解。“富貴”即富裕而顯貴。“富”與“貴”可謂互為表里。在漢代，關于富貴的追求是一種積極正面而無須掩飾的人生目標，所謂“君子恥貧賤而樂富貴”。“爵祿”即官爵和俸祿。以財富為主要內容的富貴觀念和價值追求，既是漢代人追求幸福生活的真實寫照，也深刻地影響了后人的財富觀念。
總之，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巨印式的全景型磚文布局、圖案化的宏闊感裝飾設計、規則下的靈活性隨形變通，不僅生動地展現了漢代人尚“大”尚“全”的審美文化氣象，而且深刻地反映了由“大一統”觀念產生的“大審美”境界。進一步看，包括東漢二十四字吉語磚在內的漢代方形吉語磚以和諧會通為精神內核的磚文圖式，也是漢代人法天則地的思維方式、天下一統的文化觀念、宏闊充實的藝術精神的生動體現。
編輯：董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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